时代周报9月10日报道 高群书这些年在电影圈的经历,基本上可以用“拧巴”形容:2006年的《东京审判》,枯燥的法庭戏拍得节奏紧张的同时,让他心率也很紧张—他“炒房炒成房东”的借钱拍片的崩溃英雄事迹登上了《南方周末》;2008年《千钧一发》首次统一了传媒影评人和官方电影节—他被一致看好“最有票房号召力”,而票房最终证明市场才是媒体、政府都不理的“混不吝”。这种“拧巴”让凭《征服》、《命案十三宗》玩转电视圈的高群书,面对电影圈高喊“我是中国最好的商业片导演”时,听到的只是无边的空寂和自己的回声。
【访谈】 “我在这样的电影体制中游刃有余”
商业片还是艺术片,不管在电影圈内,还是在舆论之中,都一直被争议—争议声当然不是聚焦在“商业片还是艺术片”这个伪问题上,就像高群书接受时代周报记者专访时说的,很多中国导演不屑于标准好莱坞模式,要俗不愿意俗,拍艺术片又是为了拍电影节评委的马屁,他则愿意俗,也够俗。这是高群书为什么在票房表现不佳的情况下,依然坚称自己是“中国最好的商业片导演”的原因。
“《风声》是看完让人激荡的电影”
时代周报:《东京审判》、《千钧一发》和《风声》,这三部电影的主题和风格实在太不相同。
高群书:我做导演,不管拍什么,最后拍的还是我自己,我不管拍电影还是电视剧,只有一个主题,就是人和社会的关系,这是我永远逃不出的宿命,是从根上把我焊在那里了。拍海岩,拍古龙,拍《千钧一发》,都是这样。
时代周报:作为谍战片的《风声》,体现什么样的人和社会关系?
高群书:谍战或者杀人游戏,实际只是《风声》的外象,内核是一群人在这样特殊的环境下的成长和蜕变。“杀人游戏”里能逃脱就是最终的目的,电影中那个时代下,人的选择的却是不逃而要把情报传出去。舍命不仅仅是为了传递情报,还有对别人的掩护,对理想的信仰,当时开会讨论怎么把握人物时,我说就一句话—死都不怕了,还怕什么?怕的就是死了但任务完成不了,导致更多人死。
时代周报:所以《风声》里始终压迫的不是死亡的阴影,而是如何把任务完成?
高群书:对,一个人死换别人的活,这也是革命者的高尚情操,我们现在老是政治化地宣传这些,高喊“马列主义”反而把革命概念化、口号化、标签化,让大家觉得不可信。《风声》里第一就是真实,真实再现这样谍战的特殊的人的工作和感受。
有场戏是周迅受刑,那是一种对女人来说挺变态的一种刑罚,每拍完一条,周迅都会坐在椅子上哭。我说你哭什么呢?她说:“没法想,一想就哭。”电影里有很多这样触及人性本身的东西,不管说《风声》是主流商业片也好,国庆献礼片也好,这都是概念,实际上拍的是人,把人的东西拍好了,大家都愿意去看。
时代周报;这是不是你拍完《千钧。一发》后想拍的那种“让人看完能感到温暖的片子”?
高群书:是激荡,希望你们看完电影之后能感到激荡,否则拍得太没意思了。电影有时候就是为了让人能觉得更有理想、有向往的东西。前十几年二十几年,改革开放让大家富了,带来的最大的一个祸,就是失去理想,把什么东西都拉下来,不用求神,不是说生活中必须有神,但我们自己必须创造一个可以仰视的东西,如果没有仰视的话,真的就完蛋了。
“我是中国最好的商业片导演”
时代周报:你曾说自己是中国最好的商业片导演,可在票房上,你之前表现并不好。
高群书:我绝对是最好的,没有之一,继续往前走,那时候你再来看票房。
时代周报:这种对自我的判断是怎么来的?
高群书:电影在好莱坞100年,已经完成了各种类型的甄别。好莱坞主流电影是有指标的,它的规律有三项,你可以考察任何一部好莱坞主流大片,像《变形金刚》:第一,它的主题是从民众到政府所有人都认同的,除恶扶善、拯救灾难、英雄主义。这个主题在中国导演来看太烂太低级了,一定要把英雄矮化、兄弟反目,《投名状》的失败就失败在主题上,黑暗主题在好莱坞主流电影绝对不允许出现,你回家黑暗去,别让全世界人民跟着你黑暗。按照好莱坞主流大片的标准,中国大片哪个能合格?
第二,就是制作规模。资金、腕儿,因为大片必须更具诱惑力,更有号召力的,人们就是奔着汤姆·汉克斯、奔着安吉丽娜·茱莉去的,要这些人你就必须有大量资金。
第三个是最关键的,也是每一个中国导演都没有做到的,就是好莱坞叙事。好莱坞叙事怎么形成的?它的来源是希腊喜剧,是按照人和事物的规律,出生、成长、老年、死亡,最简单的因果关系,一加一等于二,你要等于三那是艺术片。但恰恰是这么简单的逻辑,在我们这个培养大师的国度,尤其是电影学院行不通。他们不屑于拍。我说我是最好的商业片导演,是因为我足够俗,我愿意去俗。
时代周报:像《十全九美》那样恶俗?
高群书:我所谓的“俗”是我跟所有人站得一样高。我不想高于别人,也不说那些大道理,我电影的使命就是“一加一等于二”。
“我喜欢现在的电影体制”
时代周报:按照好莱坞这三个标准判断,《风声》应该能达到一定的票房吧?
高群书:如同我之前写的一篇序言,第一句话就是:“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证明我的正确。”这也有愤青的哀怨在里面,实际上我进入这个圈子这么多年了,一直在为这个目标努力,所有努力都是为了证明我的正确。我不是说我不偏激,我也有偏激,我有很多时候也是按捺不住、胡说八道的,但都是因为当面对这么多不正确,而且这些不正确还沾沾自喜的时候,你无法不愤怒!
时代周报:最近接连采访了娄烨和王小帅两个第六代导演,感觉特别有代表性,前者是被政治驱逐,后者是被经济驱逐。
高群书:没有谁驱逐谁,大家同时生活在一种环境里面,同时面对的是一个体制。这就是一个人心的问题,是你想用什么东西影响什么人的问题。作为一个精神产品的生产者,我不能说你传播黑暗就是犯罪,但是你传播黑暗就应该在一个小范围之内,不应该走进大众。其实我也很灰暗,我也是个特悲观的人,但是我不能用我的灰暗去感染所有人,非要让人感觉想死、绝望,那你是不是不负责任?你怎么能企求大众和政治、经济能喜欢你呢?
为什么我会说我欣赏贾樟柯。贾樟柯这个人就是他拍他的,他有他传播回收的途径,他完成了他的途径,自娱自乐已经挺好了。不能怨别人,你征服了谁算谁,征服不了算你没能耐,真的不能说这个体制不容我存在,体制养你去传播黑暗去吗,传播灰暗的情绪去吗?所以我从来不会怨别人,这种体制非常好,我喜欢这样的体制,我在这样的体制中游刃有余。我没有任何片子通过不了,包括《风声》大家都说这么血腥能通过吗?事实证明都通过了。
时代周报:我是觉得黑暗也没关系,拍好看是第一位的。
高群书:对,比如说昆丁·塔伦蒂诺,他把黑暗拍得很商业化,看的人没有感觉很黑暗绝望,他活得可不黑暗,他高兴着呢。拍电影,目的性决定了你拍的手段。你拍完了是不是想拍评委的马屁?
其实很多导演们生活得也都不黑暗,该泡妞的泡妞,该吸毒的吸毒。(电影拍得那么黑暗)是干什么?就是拍马屁去了。说穿了就是拍威尼斯、柏林电影节评委的马屁去了。
【第二页】高群书详解《风声》剧组